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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年6月12日 星期日

學小提琴 給我帶來的四個教學體會


我國小有5年都在拉小提琴,參加學校的弦樂隊是我國小回憶當中最鮮明的一段,國中因為升學中斷,大學短暫加入弦樂社,甚至在多明尼加那兩年也有找當地的老師上課。

大概是對這個樂器有種放不下的執著,搬到新竹後又上了兩年的課,最近找到的這位小提琴老師,是我第一位非音樂科班出身的小提琴老師,到目前為止其實也才上不到十堂課,不過他似乎是在最短時間內帶給我最多體會的一位老師。更重要的是,他幫助我學到我想要的:練會一首流行歌,並且敢拉給別人聽。


很少老師能懂的需求


我跟好幾位之前的老師說過,我已經三十多歲,學琴不是為了考音樂班更不是要比賽,只是純粹培養一個興趣,或許哪天能在朋友面前愛現一下來個一首。所以我不用拉那些古典名曲,小時候學完了那六本每個學小提琴的孩子都拉過的古典教材,我現在只想拉自己有感覺的流行歌。

在多明尼加時我也跟當地的老師說我想要把握機會學一些拉丁曲子,但或許是我的學習需求描述得不夠具體,或許是老師也不知道怎麼處理我這種不按牌理出牌的學生,前幾年這些科班出身的老師,沒有一位能夠或願意按照學生需求調整上課方式。

他們一樣用古典音樂的譜上課、一樣要我機械化地練那些音階、弓法,按部就班地來,偶爾也會來一首流行音樂,但不知道為什麼,都沒辦法陪我練到能上台面的地步,所以我上了很久的課,還是很少在人前拉琴。

一直到目前這位老師,終於聽懂我的需求了。我主動上網找了譜,請老師陪我練這首「彩虹」。而老師也非常有耐心,就這麼一首歌幫我慢慢修、慢慢磨,上了五個星期的課都在拉這首,換作是之前的老師們應該會覺得不知道要教我什麼了,因為他們總說流行歌裡面沒什麼技巧可練。




拉不好不是技巧問題   而是心理問題


老師跟我說,其實要把一首簡單的歌拉好聽,要練的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技巧,而是很基礎的運弓,或甚至是一些心理層面上的調整。

心理層面?拉琴也需要討論心理層面?我以前想都沒想過。

這位老師用很短的時間,抓出了我一個很深層的心理障礙:我每一句的第一個音聽起來都「怕怕的」!

到底是怕什麼?我自己也搞不懂,經過老師觀察、溝通,我才弄清楚,原來我是怕被老師說音不準,因為幾年以來我的音老是不準,但那種半音、四分之一個音的差距我根本聽不出來,我相信一半以上的普羅大眾也聽不出來。

多年來我常常拉出第一個音就因為差那麼一點點音高,老師就會糾錯,叫我高一點、低一點,於是我的手指無意識地調高調低,但我其實真的聽不出來,根本是亂調,反正就碰碰看會不會對,漸漸地,搞得我對我的第一個音就沒自信。

這實在是很要命,如果每一首曲子的第一個音都存在著「怕怕的」影子,怎麼可能會好聽?


糾錯要糾到什麼程度?


反應到語言教學上,這也給了我一記當頭棒喝:當我們一次又一次以「接近母語者的精準」去糾正學生的發音、語法時,有多少學生的心裡也走過這段跟我一樣的過程:怕錯=》帶著害怕開口=》聽起來沒自信=》一直進步不了?

我們老師以為沒什麼的「糾錯」,其實在學生的心中每一次都是會帶來長久影響的,一個錯誤當下要糾正幾次?要不要每個錯誤都糾?老師們隨時都要看學生反應,隨時調整糾錯策略。我自己的大原則,是先糾會影響溝通的大錯誤,如果學生都沒什麼大錯誤了,行有餘力,再來揪一些文法上的細節。

糾錯後學生就會馬上講對了嗎?有時候會,有時候不會,文法上的錯誤改一改通常會對,發音上的錯誤有時當下只能調整到「更接近」,而不會「精準」,事實上不是母語,本來就很難精準,就像我的小提琴音準,硬要吹毛求疵的話,每個音都還可以更精準。

問題是,學生當下的需求,到底需不需要這樣學?我的小提琴是興趣培養,很明顯不需要。很多人學語言只是要當興趣或溝通工具,有自信開口比100%正確重要,所以也不需要。有的人是為了考試或求學,那可能需要高標準糾錯,他們知道自己接下來的任務,心理上也能接受這種規格的要求。


先有信心  才有持續進步的可能


把深層問題弄通了,一切就順暢多了,反正一般外行人其實也不見得聽得出半個音、四分之一個音的音準差別,何必先把重點放在這裡呢?反之,拉起琴來有沒有自信倒是很容易感覺到的,於是我們上課的練習重點就調整為把每個音拉順、拍子弄對、改善運弓減少雜音、以及不管太細微的音準,而先以拉得有信心為主。

要老師花五個星期陪學生練同一首歌,而且要每週感覺得出進步,也要學生覺得老師沒有在騙鐘點費,其實不是很容易的事,但是我就這樣很滿足地上了五個星期,並且敢把這首歌的成果放上網路,表示老師的教學很成功,也達成階段性任務了!

我知道這拉得還不夠好,還有得練,但我從第一週上課就有錄音,從第一個版本到五週後這個版本,真的進步很多!

所以我還蠻願意多花幾個五週,請這位老師繼續陪我多練幾首我想練好的流行歌的,這學費完全值得。


學琴經驗帶來的教學體會


1. 學生不需要的,老師給他一點點他都嫌多,學生需要的,老師一定要想辦法多給!(當然,團體班課程有技術困難,只能盡量給多數學生想要的)
2. 怕錯,是學習的致命傷!老師有責任幫助學生勇敢犯錯,不管是教音樂還是教語言,糾錯,都要適時、適量、適可而止。
3. 學音樂、學語言或學任何東西,只要清楚自己想學什麼,幾歲都不嫌晚!
4. 找對老師很重要,主動跟老師溝通清楚自己的需求更重要,老師不會讀心術,學生有責任主動表達,老師有責任用心理解,溝通清楚了才能達成信任,讓學習發生。


(本文原寫於2016年6月12日,貼在舊部落格,2018年5月8日小幅更新編輯後重貼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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