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小到大吃肉,一直都不覺得那盤肉原本是個生命。
大約十年前,我華語課堂上有一個外國學生說她吃素,我有點驚訝地問她為什麼,她用她很初級的中文程度告訴我:「我很喜歡小動物,我不想吃小動物!」
那個當下我第一次有了「對耶!我也很喜歡小動物啊!我為什麼在吃小動物呢?」這樣的念頭。不過下了課走進學校餐廳,我依然點了能滿足口腹之慾的雞排便當。
到六年半前,養了人生中的第一隻狗Bárbara,我第一次體驗到什麼叫做因為狗狗搖尾巴而開心、因為狗狗生病而心疼、因為狗狗想玩而想要盡力滿足她、甚至手機照片裡面莫名地就看不太到自己和老公,反而全都是狗。
原來一隻狗狗的生命如此真實,原來動物真的有情緒、有反應、甚至他們也能透過觀察、體會到人的喜怒哀樂。我高興的時候她會在我旁邊轉圈圈、跳上跳下;我哭的時候她會在旁邊盯著我看,那個眼神就是在告訴我她也有點擔心、也想陪我。
狗狗貓貓剛好是我們人類很適合當寵物的動物,因此幸運地有比較多的機會被人類了解,那麼豬、牛、羊、雞這些動物呢?似乎生下來就命定要成為人類宰殺用來進食的對象。
養狗快要七年的時間,現在我的生活中有四隻狗了,我吃肉的量其實有一年比一年少。
特別是去到農場、動物園、或是一些自然生態園區,看到比較多活生生的動物、覺得他們好可愛、餵他們吃東西好療癒的那幾天,就會特別不想吃肉。
但是肉製品畢竟就是很好吃很香,而且身邊的人大部分也都是葷食者,因此也很難刻意地完全避掉吃肉,我頂多就是自己去外面上課、開課單位供餐問我要素食還是葷食的時候,我就會選素食,多少平衡一下,用一個很隨緣的態度,減少肉食量。
而跟朋友聚餐、或是跟老公去探索好餐廳的時候,香噴噴的肉食料理擺在我眼前,我也一樣吃得很開心。
兩年多前我動了一個大手術,也因為這個健康狀況的產生,我閱讀了大量關於養生的書籍和資料,當下決定要改變飲食習慣。
有半年的時間,我幾乎完全不碰紅肉,只有吃魚跟雞,並且算是蠻嚴格地把關食物品質,盡量自己水煮、或只買一些健康餐盒,即使價錢比較不可愛,我寧願把錢花在食物,也不要之後花在醫院。
這半年的調理,身體狀況穩定了,身材明顯瘦了,我想說就不用那麼嚴格了吧!開始偶爾放縱吃吃多油多鹽的小吃、熱炒。我覺得自己的身體,已經有資格過「正常人的生活」,不想要再像個病人一樣地養生了。
有一次,我吃了一個路邊小吃店的炒飯之類的,好鹹好油,身體竟然有噁心的反應,完全吃不下去!
環境竟然可以如此明顯地改變一個人,我的身體在那之前的半年已經習慣了好東西,因此能明顯區別食材品質好壞的差別。
也就是說,我到那時候才明白,原來自己過去的三十多年,根本都沒在關注自己到底每天都在吃些什麼。
然而多油多鹽的飲食環境畢竟還是相對容易取得,加上我實在對料理沒有興趣,工作一忙,我就漸漸回復到過去常常外食亂吃的習慣。
疫情警戒不方便出門的那段時間,應該要把握時間在家好好做飯的,我卻變本加厲地天天叫外送,沒過多久,我的身體,又回到了過去非常習慣多油多鹽口味、覺得健康餐無味無趣的日子。
去年年末某一天,我一個人在高速公路上開著車,看到前方有一輛貨車,載著好多籠的小豬,每一籠都塞滿滿的,活著的小豬被層層堆疊,完全不能移動。
不難想像他們接下來的命運,就是被送去屠宰場,而且黃泉路的最後一哩路,竟然還這麼不舒適。
我看著這個令人不忍的畫面,想到前一天的豬排便當,那個當下,深深覺得自己不想再碰任何豬肉類食品。
過沒多久,我跟一個國外回來的朋友見面,她介紹一個新朋友給我認識,剛好她們兩個都是素食者,於是我們約在一間非常好吃的素食buffet餐廳見面,那是我吃過最令人驚豔的素食buffet,完全沒有印象中素餐廳的那種素味,反而非常時尚有質感。
那天我們聊了很多關於吃素的話題,從她們身上聽到許多關於飲食的深層討論,必須說,以往也有其他吃素的朋友跟我講過類似的話,但那一次感受最深刻,大概是那間餐廳太好吃,加上我這兩年來的人生體驗,氣氛、緣分都到了,當下覺得,我是不是該認真一點來執行大量減少肉食這件事了?
或許宇宙接收到了我的意念吧!在那次聚餐之後,Youtube演算法,一直把一些素食相關的影片往我眼前送,我越看越入迷,也越認同,每個吃素者背後都有一段故事,有的是對於動物的愛、有的是基於環境保護、有的是因為轉素而連帶改變了人生上其他面向的心態。
那時候起,我更有意識地減少吃肉量,至少不會再訂雞排便當那種大塊肉類的餐,不過一盤料理裡面如果有肉醬啊什麼的,我也不會硬要挑掉就是了。
一直到上個月老公生日時,我們去一間異國料理餐廳幫他慶生,他點了一個套餐,天啊!超級巨無霸的一大塊肉,那個餐其實去年我們也去吃過,一模一樣的餐,去年我吃得很過癮很滿足,但是那天,我看到那盤肉,竟然毫無食慾。
意思一下切了一小塊來吃,完全沒有享受的感覺,說不上來的怪異感。
似乎,是身體在告訴我,是時候更認真地面對身體對飲食需求的改變了。
從老公生日到現在也過了快要一個月了,我整個月真的都沒有任何想要吃肉的念頭,我老公是天天無肉不歡的人,所以我們的飯桌上是一定有肉的,前幾年我只是理性上想要少吃肉,身體上還是會想要去拿來吃,並且真心就是覺得好吃、享受地吃。
而這一個月以來的身體反應真的太明顯了,我看到肉已經心如止水,即使完全不碰,也一點都不覺得自己錯過了什麼。
我想真的就是吃素的緣份到了,順著身體的反應去選擇當下最適合的食物,不是為了吃素而吃素,也不是因為誰誰誰的推廣就盲從,幾年來的轉變都是漸進式的,因為生活中發生了某件小事,讓我自然想要有些改變,然後逐漸到了這個月看到肉完全無感的狀態。
把這段過程分享出來,並不是硬要鼓勵朋友們吃素,這種事情誰都改變不了誰,我自己也不知道現在這個不想吃肉的狀態會維持多久,所以我並不打算昭告天下說我是一個素食者,我可以吃各種油類炒出來的青菜,不會過度嚴格地執行素食者的所有飲食要求。
不過近期如果我們有聚餐,我可能會選擇有提供無肉料理的餐廳,讓吃素吃葷的人都可以吃得滿足,如果是吃合菜,也請你理解我可能會想要多點一兩盤炒青菜之類的,而不是只能撿肉食料理裡面的配菜。
最後總結這段飲食習慣改變帶給我的學習,比起吃素還是吃葷,更重要的是,我們是否有認真看待每一餐送進嘴巴的食物,到底是些什麼食材?有沒有意識到自己每天在吃些什麼?是當下覺得真的適合吃進肚子的食物,還是只是因為辦公室大家都在團購鹽酥雞,自己不想當不合群的那個?
祝福每個人都能越吃越健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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